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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暖花开的记忆——反渎局 胡彬
(发稿时间:2012年04月13日)
 
 

     

 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,虽已是三月了,天气还是阴阴郁郁的,厚重的冬衣仍旧紧裹在身。刚刚才抱怨过春天怎么还不来,气温就一个劲地往上窜,似乎一夜之间,花就开了,草也绿了,春天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突然间闯了进来,也闯进了我对小城的记忆,那是充满了乡村田野味道的春天。

  一忆油菜花。油菜在小城属于一种经济作物,用于榨取菜籽油。一般都是在前一年的冬天农闲时培育油菜苗,经过一冬的洗礼,春天一到,油菜便茁壮的成长起来。立春过后的一个多月,油菜就长到1米来高。三月里正是油菜开花的季节。 在小城,油菜都是大片大片种植的,正因油菜花太多太多,太平凡太普遍,那时的我从未细嚼过她的芳香,也从未细赏过她的娇靓。只是依稀记得,那会上学放学时,明明有宽敞的大路可走,但我们这些孩子总爱沿着窄窄的田间小道行走,为的是能穿梭于这成片成片的油菜花田,嗅嗅那芬芳的油菜花香。一路之上,金灿灿的油菜花开得烂漫,一朵朵簇成一团,在茎梗上一束束的伸展着,连绵成一望无际的花海。目光所及,流光溢彩,蔚为大观。油菜花就这么恣意地怒放着,那金黄色的花海会让你感受到生命力的旺盛,让你也不由得神采飞扬起来。微风拂过,缕缕花香传至鼻端,沁入心脾,清新宜人。身前身后,时不时还萦绕着追逐飞舞的蜂蝶,让人不由得想起宋朝诗人杨万里的佳句:“儿童急走追黄蝶,飞入菜花无处寻”。 若偶有飞鸟经过,那正是鸟语花香,好一派迷人景象!到了高中时期,我不知从哪学会了矫情,有时还会坐在田埂上,在油菜花的重重环绕中读书,似乎那样人便会感觉格外清爽,心智也会格外聪慧。

  二忆蚕豆花。油菜花开时,蚕豆花也开了。在小城,这两种植物是互相间作的,花也几乎是同时开放。每到春分时节,便是蚕豆花开的季节,在我上学途中有一块很大的菜园地,一到春天这里便长满了葱绿浓密的蚕豆苗。在春光的照耀下,片片绿叶恣意舒展,簇密的绿叶中,淡紫色的蚕豆花开得灿烂,一朵朵小花闪烁着莹莹的紫蓝色,层叠着躲在绿叶下面,乍一看,好似栖息的蝴蝶将飞未飞;微风一吹,又尤如万只紫蝴蝶停留在绿色的花海中。蚕豆花的特别之处在于在花瓣下方有一块黑紫色的椭圆形斑纹,像极了卡通画里骨溜溜的眼珠,稍有个风吹草动,一个个便都在眨巴眨巴着——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会多了那么多眼睛?我那时是个乖孩子,但也偶尔会跟在一群“坏孩子”后面干点坏事,比如偷蚕豆。放学后,路过一片蚕豆地时,我们会猫下腰,飞快地摘下几个圆鼓鼓的蚕豆荚藏到书包里,然后聚集到一家有灶头的人家里。大伙手忙脚乱地剥开厚厚的豆荚,把一粒粒剥好的青绿蚕豆用竹签串好,撒上点盐,然后放进灶孔,再把炉火烧得旺旺的,等蚕豆被烧的皮开肉裂再拿出来吃。那时,我们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香喷喷的蚕豆好吃了。现在想起来,这不就是鲁迅先生的《社戏》中描写偷食蚕豆的翻版么?所以直到现在,此文仍是我的最爱之一,每每翻来,都禁不住会心微笑——这与自己小时也干过此类事有关。

  三忆紫云英。在我的脑海中,陌上花开这个词应该是和紫云英联系在一起的。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温柔里,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上,一朵朵紫云英争相伸展,向人们告知春的信息,使人产生将醉未醉的微醺。其实在小城,紫云英根本就不能算作一种花,大家都叫它“红花草”,取其是会开红色小花的草的意思。一般是在秋收后,农民将紫云英的种子随意扔在田中,任由它自生自灭,从不去施肥,除草。来年春暖花开,在紫云英花季最旺时,农民便会一锄锄地将它耕翻于地下,任其腐烂沤肥。即便它是这样被贱视,但依旧无损于它的美丽。农历三月,天气乍暧还寒之际,乡下的田埂旁,水田里,便会出现一点点紫色,又似乎在一夜间,这紫色便蔓延开了,一片片,一层层,挤挤挨挨,像一片紫色的云海,又宛如飘落人间的大块云锦。这些红中缀紫,紫中镶红的小花朵,如夜空中的繁星,衬着绿毡似的叶子,在和风淡阳中招展着,轻轻的,柔柔的,将春天的风情展露得一览无余。那时我和小伙伴们常常掐下盛开的花朵,用指甲小心翼翼的在花茎的尾部抠出一个小口子,串上另外一朵花,如此首尾相连,便可编出一个漂亮的花环来,细细的手腕上可以戴上好几个。可惜在现代文明的今天,由于各种速效化肥的大量使用,紫云英不再受青睐,偌大的稻田中很难再见到它那俏丽的身影,有时偶尔见到一片,顿时令人眼睛一亮,不由得令人无限感慨,想起那个童年紫色的梦。

  四忆映山红。映山红是小城人对杜鹃花的别称,因其花开时映得满山皆红而得名。一直这样以为,那些种在盆里供人观赏的就应称之为“杜鹃”,只有泼泼辣辣生长在山野路上的、峭壁悬崖边的方可称之为“映山红”。每当山花烂漫时,行走在山野路上,不时会有一束束如火似霞的映山红跃入眼帘,开得那样气势磅礴,山林尽染。这些映山红大多生长在半山腰的灌木丛中,尤其是山洼里最密最多,松树林下,一丛丛,一片一片;朵朵花儿迎风玉立,娇艳欲滴,花瓣密密匝匝,蕊靠着蕊,瓣贴着瓣,美不胜收。清明前后正是映山红开得最热闹之时,丛山峻岭间到处是怒放的映山红,有的花簇紧拥,有的单枝独放,火红火红的花瓣象是哪家办喜事点燃了几十万响的鞭炮,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,炸得漫山遍野红通通的一片,吵得整片的山丘都涨红了脸。在小城,映山红是如此的普通,却又是如此的坚强。从山上挖几株花回来,种在房前屋后,一阵春雨过后,它就能含苞吐翠,一年后,就能开出红艳艳的花。小城人尤爱这映山红,不管是男女老少,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,都会小心留意,以免伤到映山红。就算是几十岁的老大爷老大妈,在山野劳作完工后,也会顺手采一束映山红回家,用杯子或罐头瓶一插,整个屋子都被这灿烂的笑意映红了。

  五忆泡桐花。泡桐树在北方比较常见,但在南方就不多见了,可小城就种植了很多,在我居住的大院里就有数十株高大的泡桐树。每年三月底,大院就晃动在充溢着紫色和绿色的世界里。不同于那些绽放在草地上的花朵,泡桐花总是让人仰望。因为泡桐树出奇地高大,仿佛与蓝天白云接壤,颇有伟岸的气概。它枝繁叶茂、树冠如盖,在半空中流淌着旺盛的生命力。泡桐花的花期比较早,每年早春时节在不曾留意时,它已粉白、淡紫的开满了一树。在树下,仰视泡桐花,它就像风铃一样,风一吹一晃一晃地,花簇们你推我一下,我搡你一把,让你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。不同于其它树花,泡桐在开花的时候没有叶子,满树都是紫色的花,繁密的没留多少缝隙。泡桐花还散发着独特的芬芳,那气味带点粗犷,一开始使人觉得微微头晕,但是闻久了就会觉得那是一种难得的馥郁的芬芳,带着乡间味儿,散发着幽深、潮湿的泥土气息。记忆中泡桐花最美是在雨后,那满树的花儿上凝着一夜的雨露簇于枝头,几分晶莹几分剔透。淡紫色泡桐花夹着雨的痕迹,静静地跌落枝头,一地落英,仿佛为泡桐树穿上了一条长长的曳地长裙。闲来无事,我喜欢站在树下,看着满地落花,拣起一朵两朵,嗅着它的香气,仿佛依稀看见昨夜它悠静地落下,在雨夜里发出轻微声响……

  不知谁说过,一个人的年纪越大,距少年的岁月渐渐远了,小时琐屑的回忆反而越亲切明晰起来。是的,也许时间可以改变一切,但那些纵然久远也不会淡忘的往事会在心中慢慢堆积,慢慢积淤成一份最美丽的回忆,任岁月侵蚀,心境变迁,反而更加清晰,更加珍爱。